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1
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挣扎醒来，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看一眼时间：04：56。
凌晨快五点。又是这个时间点，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下意识的想给他发短信，告诉他说自己又梦到了很可怕的东西。但在编辑好短信内容之后，才猛然想起，此时此刻，他怀里躺着的，应该是别人了。
掀开被子，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漆黑的一片，思绪不由飘到多年前。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时间全都蜂拥而上，如一幕幕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一一划过。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我的睡眠质量很好，极少会做噩梦。即使偶尔有一次，梦里也总能听到他在一旁轻唤我的乳名，告诉我别怕，有他在。
然而，一别经年后，噩梦时常有之，只是床畔再无他的身影。梦醒时分，再无他轻抚我的发端；再无他拥我入怀，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再无他在耳边温言细语，对我说别怕，有我在。
他以前总爱唤我小丫头，说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如今，他的小姑娘已慢慢蓄起长发；脚下的平底帆布鞋也早已换成高跟鞋；肩上的黑色双肩包，也由单肩斜挎包所取代……
只是小姑娘的身后，再没有触手可及的他；他的身旁，也另有佳人在侧。
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回不去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用心守护了我十年的他。
倚靠在窗边，把短信里编辑好的内容，一字一句删去。抬头望着黑夜中他所在的远方，我把心事寄托给清风明月，让她们捎去我的思念与问候。
远方的风啊，慢些吹，请多多眷顾我深爱的人，让他每夜都好眠。
十年前，他以哥哥的名义与身份，出现在我家的户口簿上，也闯入我的生活。
他来时，我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离开时，我已亭亭，却也从此失去他，仿佛他从不曾来过一样。
他大我十岁，是爸妈领养的孩子。记得他刚来家里的第一天，爸妈把他带到我跟前，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对我说：“以后一一就有哥哥啦！要好好听哥哥的话，好吗？”
小小的我，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抬头仰望着他。他嘴角微微上扬，尔后冲我轻轻一笑。
“哥哥？我有哥哥啦！”感受到他笑意里的温暖，我立马挣开父亲的手，扑进他怀里。
他用手来回抚摸我的头发，头顶传来他略带低沉的声音，“嗯，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开心吗？”
“开心呐！”从他怀里抬起头，我笑的合不拢嘴。
当然开心啊！由于爸妈工作的关系，多年来，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孩子。每每看着别人家的兄弟姐妹一起嬉戏打闹，我心里都无比羡慕。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现在好了，多了一个大哥哥，以后再也不会有其他小朋友欺负我了。
他没来家里之前，都是爸妈接送我上下学。他来了之后，这个重担就落在了他身上。
那会，他已经高三了。而我，才读到小学二年级。那时候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每天放学后，都会和他大手牵小手，一起走在回家的那条马路上。
我小学毕业时，他已大学毕业了。好在他的学校就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每次节假日，他都会回家。
每次他一回家，都会给我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爸妈都常开玩笑说是他把我惯坏了。
而他每回这个时候，总会说：“咱家就一一一个小丫头，我不宠她，宠谁呀？”
我天真的以为，他可以一直这样宠爱我一辈子。殊不知，一辈子太长，他的心里不可能永远只有我一人。
于他而言，我只能是妹妹，永远都是妹妹。其他多余的，都是妄想。
2
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已远远超出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家人的喜欢之时，我刚满十八岁。
十八岁那年，我正在高三。而他，已经出去工作了几年。
高考的前一周，他千里迢迢从外地赶回家为我庆祝生日。
那天晚上，我对着蛋糕上的十八根蜡烛，许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心愿：希望他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以丈夫的身份。
那天晚上，我和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聊天。他问我想考那所大学。我回答说想去他以前去过的。
“为什么会想去我的母校呢？”他摸着我的头，开口问我。
因为我想去你去过的地方，想感受你曾经体验过的生活，想生活在曾经有你余留下痕迹的地方。
但这些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请你再等等，再等我几年。待我羽翼丰满，待我变得更优秀，足够与你并肩之时，再向你坦言我的心意。
再等等我，再给我几年的时间。我在心里把这些想对他说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大学四年，我很少回家。不是不想回，只是为了心中那遥不可及的梦，我在拼命锤炼自己。
在学校里，我认真学习，争取每一个学年都能拿到奖学金。平时周末或放假的时候，我一般都会出去兼职或者参加一些活动。
我拼尽全力想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让自己更忙碌一些，才能压得下心中对他与日俱增的疯狂想念。
他工作很忙，几个月才能给我打一通电话。通话的时间也不长，往往都是交待几句就匆匆挂断。
我叮嘱他要当心身体，再忙都别忘了要好好吃饭。他听完后，总爱调侃我一番，“我们一一长大了哈，也懂得关心哥哥了。放心吧，哥哥好着呢。倒是你，别太拼了，该玩的时候就尽情玩。以后的事，别瞎操心，都有哥哥兜着呢。还有一点，千万要记住，不许熬夜！”
“知道啦！谨遵哥哥教诲！”
“这才乖嘛！等你下次回家，哥哥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是现在不能说的吗？”非得等到我下次回家？
“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那我等着！”
我这一等，就等了一学期。再次回到家时，已经是大三第二学期的暑假了。
回家后的第一天，他带我去逛街。从去了大学后，我们能像现在这样，悠闲的逛街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忙于工作，我忙于学习。
他给我买了衣服，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和一双白色平底鞋。他说等大学毕业的时候，再送我一双高跟鞋。当做是送我的毕业礼物。
逛完街，买好东西，他带我去看了电影。那时我的身高已到他的肩膀处了。我左手挽着他的手臂，右手抱着爆米花，款款走向影院。
一路上，我看到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我们身上。我当时心里美滋滋的，猜想他们一定是把我们当情侣了。
在看电影的过程中，他睡着了！我掏出手机，拍下他熟睡的样子。他眉头紧锁，睡的并不安稳。我用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皱痕，把他的头靠在我肩膀上。
感受着他平缓的气息，心里瞬间被填的满满的。真想让时间就在此刻停止转动。好让我能和他，这样静静地，多待一会。
3
电影播放完后，他才悠悠转醒。他摸摸我的头，“抱歉，这几天太忙了。一闲下来，就想睡觉。”
“工作要紧，但也别太累了。”看着你这样，我心疼。
“嗯，保证以后不会了。”他牵起我的手，走出影院。
回家的路上，他突然问我，“一一，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哥哥结婚了，想搬出去住，你同意吗？”
“你，你……你有结婚的对象了？”停下脚步，我尽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
“嗯。”
那天晚上，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只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巾湿了一大片，眼睛也是红肿的。
那年暑假，我只在家待了三天。三天之后，我以学校有事，要提前回校为借口，不顾爸妈的阻拦，也不跟他辞别，就匆匆踏上返校的火车。
他打电话问我为何走的如此匆忙，不是说好要在家好好陪陪爸妈的吗？
我躲在寝室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沙哑着声音回答他，“突然想起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所以就回来了。”
“嗯，那你先忙，别太累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哥！”
“嗯？”
“以后你要是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像现在这样疼爱我吗？”
“瞎想些什么呢？这是肯定会的啊！不管以后哥哥和谁结婚，生了几个小孩，一一永远都是哥哥最爱的妹妹。”
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大四的第一学期，我迎来自己的二十二岁生日。生日晚会的当天，我见到了她。那个将陪伴他走完余生的的人，我未来的嫂嫂。
她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与他很是般配。她送了一个手镯给我当生日礼物。她也学他一样唤我一一。
那天她离开前，我拥抱了她，跟她说：“哥哥很好，你要好好待他。”
她像哥哥一样，摸着我的头，“一一放心，以后我也会像你哥哥一样疼爱你的。让你永远都是家里的小公主。”
你无需对我太好，只要好好珍惜他，便足矣了。至于我，我不想当你们所有人的小公主。我只想当他的小丫头，小姑娘。
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如约送了我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我只在拍毕业照那天穿过一次，便把它同之前他给我买的那件裙子，一起锁在了衣柜里。
他结婚的那天，我才重新把它们拿出来，再次穿上。那天，我花了半天的时间来打扮自己。我想以最美的样子，出席参加他的婚礼。
婚礼上，我看着他们互相许下陪伴彼此一生的誓言，尔后戴上戒指。再看着他们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热情拥吻。
我稍稍退出婚礼的现场，把所有的掌声与祝福，都留给他。
他们在婚后的第一年，便搬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的每一年，也只有在年底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
如今多年过去了，他的生活过的幸福温馨，嫂嫂也生下了可爱的侄子侄女。
而我，也如他所说的那样，永远都是他最爱的妹妹。他唯一的妹妹。
在得知他要结婚的那时起，我就慢慢把他放下了。只是今晚再一次被噩梦惊醒时，仍旧会想起他当年轻声细语哄我入眠的温柔模样。
心里依然会挂念他，只是我明白，这份挂念，只能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家人式的感情。再容不得其他多余的成份。
这一世，他都只能是我的哥哥，唯一最爱的哥哥。而我，也只能是他的妹妹，永远最爱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