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南风吹,我在等故人归
1
“许了什么愿望?”
蛋糕上的蜡烛被悉数吹灭后,妈妈走近我身边。她左手搭在我肩膀上,右手伸到我耳边,把垂落在我脸边的几缕散发别到耳后。
“希望他能回来。”我弯腰拔去蛋糕上已熄灭的蜡烛。
我希望他能回来,这是我27岁的生日愿望。我在等他回来,这是我27年的人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妈妈在原地愣了几分钟,尔后走到沙发上坐下。她的双手在裤腿上来回摩擦,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一个想向家长要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孩子。
“您想问我值不值得,是不是?”我把切好的蛋糕放在她手上,自己也吃了一口。
嗯,果然还是妈妈自己做的蛋糕好吃。虽然比不上外边买的那么好看。
“妈妈,其实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如果要用‘是否值得’这几个字来衡量,那还算是爱吗?”
只有爱与不爱,没有值不值得。
“可是他已经离开了那么久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妈妈只是希望你能……”
她放下手中的蛋糕,抬头与我对视。“沐沐,你知道的,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早日把他放下,然后试着去接受别人。”
放下?早已烙在心上,融入骨血的人,怎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知道的,放心吧。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放下的。”
再给我一些时间,也给时间一些时间。或许就真的能淡忘了吧。
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伤口再深,终究都有结痂的那天。只是结痂愈合后留下的伤疤,该如何去淡化?
“沐沐,如果你真的想等。那妈妈陪你一起吧!”
妈妈揽过我的肩膀,她的手在我脑袋上轻轻揉着。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砸在我的心房。
滚烫的泪水把我的心脏灼的生疼生疼。原来在我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是在折磨她。在我把刀子扎在自己心头时,也是把锋刃对准了她的胸口。
刀子在我身上深深浅浅地刮着,伤口留在我身上,但自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却滴在了妈妈身上。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妈妈,我不想等的。可是除了他,我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了。”
他走了,风停了,故事结束了,我也不会再爱了。
“那你就等吧,妈妈陪你一起等。”她握着我的手,身子在隐隐颤抖。
这个要强的女人啊,此时竟哭的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一样。
那么伤心,那么令人心疼。
“妈妈……”别哭了,妈妈。
“妈妈是在心疼你,你知道吗?傻孩子。妈妈把你捧在手心呵护了二十几年,从来不舍得让你受委屈。但你却为了他,为了那个狠心抛下你的人,百般折磨自己。他凭什么啊!”
凭我爱他。妈妈,凭我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在他面前,我就是一个浑身赤裸的人。我的优点、缺点全都在他面前一一显露,毫无保留。
因为爱他,所以就给了他伤害我的权利。我把自己的赤诚之心捧到他眼前,但他却把枪口对准了我的心房,并狠狠开了一枪。
他走的潇洒,走的决绝。徒留我一人困在原地,画地为牢。
他走了三年,我就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痴痴守候了三年。
我知道只要我把牢笼打开,只要我走出去,外面会是艳阳高照、晴空一片。但烈日再灼热,没有了他,于我而言,依旧是冰天雪地。
只有他在,我的世界才有阳光与温暖。
2
“沐沐,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三年前那个夏天的夜晚,那个叫顾桓的男生,站在女生寝室的楼下,手里捧着一束满天星,对我大声告白。
我刚睡醒,就被室友从寝室拖下去。衣服来不及换,头发来不及梳,就踩着拖鞋一路自六楼飞奔而下。连电梯都忘了坐。
当我气喘吁吁的站在顾桓面前时,周围传来一阵笑声。
我知道她们都是在笑我:睡衣、鸡窝头、拖鞋,要多辣眼睛就有多辣眼睛。
如果时光能倒流,若是知道他会来告白,我一定不会睡的那么早。就算是被室友摇醒了,也一定得好好妆扮一番再下楼去。
如果我当时穿着打扮得体,会不会在离开多年以后,他还能想起曾经站在他面前,接受他表白的那个我,也曾那般光彩照人过?
“沐沐,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好吗?”他把手里的满天星举到我眼前,然后要单膝下跪。
“哎,慢着。那个啥,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哪一点?”
这是我们在一起两年的时间里,我第一次开口问他这个问题。
我们从大一认识到现在,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但从来没表明过。
在身边的朋友看来,我们已经是情侣、恋人的关系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从未向对方提过这方面的问题。
即使我们都彼此喜欢着。
“我喜欢你微笑时脸上露出的小酒窝;喜欢你长发及腰,穿长裙子时的样子;喜欢你认真听课,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喜欢你吃饭时喜欢把嘴巴塞满的样子。”
“沐沐,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我喜欢你的一切,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寝室的周围很安静,没有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似乎连树上夏蝉鸣叫的声音都暂停了。大家都在屏息静待我的回答。
顾桓就站在我眼前。
他身上穿着我喜欢的白衬衫;他的脸庞上有我喜欢的阳光帅气;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笑意里透着暖。
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刚好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愿意。”
我深深爱慕了两年的顾桓,我喜欢的少年,我愿意。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天晚上,顾桓抱着我在女生寝室的楼下,原地转了三圈。最终是宿管阿姨出来,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我抱着他送的满天星,一路傻笑着爬上六楼。回到寝室才发现,室友好像还没上来,而我,又一次忘了坐电梯。
我向来讨厌夏天。聒噪的蝉声、烦人的蚊子、炎热的天气……这些都是不为我所喜爱的。
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因着顾桓的表白。我竟无比兴奋激动,无比开心。
以至于他走后的许多年,每到夏天,我都会回去学校,一个人把那些我们曾经携手走过的地方,再重新走一遍。
学校生活区的小吃街;寝室楼东边的情侣路;操场的草坪与跑道;图书馆靠窗的位置……
这些地方,我们都去过。
记得他当初还说:“等毕业后,我们要常常回学校看看。把那些吃过的东西,再吃一次;把那些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
如今事隔经年,我们分分合合,最终没能走到最后。
我是回来了。可是说好要陪我一起回来的人,却不知身处何方。
3
我们在一起的很自然,分开的也很自然。
他的一句“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就结束了我们四年的感情。
是不是很多感情都会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会不会,但我和顾桓,我们之间就是这样分开的。
我们没有谁对不起谁,但就是那样散了。
他走的那天晚上,外边正下着倾盆大雨。
他只带了几件衣服,其他的都留给我。他叮嘱我以后要记得给阳台的多肉浇水;下雨天要记得关窗户;冰箱里要随时备着干粮,以备不时之需;灯泡坏了得学会自己换,他以后不会再帮我了。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的,要按时吃饭。
这是他临走前,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句对白。
其实只有他自己在说,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听。
是窗外的雨声太大了?还是他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当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和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汹涌而下。
我从冰冷的地板上爬到窗边,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雨夜里。
不,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失去这个我用尽全力去深爱的人!
去吧,去挽回他,去留下他!
我耳边一直有声音在盘旋着。心里的小人让我去追回他,去挽留他。
可是当我跑下的时候,顾桓已经走远了。他已经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在大雨中望着顾桓离开的方向,站了一夜。
大雨能把肮脏的地表冲刷干净,能让干涸的土地重获新生。却没能帮我留下我的爱人,也没能冲淡我心头对他的怨恨。
是的,我怨他恨他。
当初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怎么就突然转身离去了呢?一辈子还那么长,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不是说好要携手相伴到老的吗?怎么就突然松手了呢?
怎么就散了呢?就好像从来没爱过一样。
4
那时候的我,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话语,只回答她说,“就是那样啊,爱情该有的样子呗。”
时至今日,我才恍然大悟,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像爱情该有的样子。
偶尔我们就像黄昏与黎明,在某些时刻是那般相似,但中间却隔了一整个黑夜。
看不见光,没有尽头的黑夜。
“那你还要继续等吗”叶子问我。
“我不知道,或许等着等着就忘了吧。”
等着等着就忘了,爱着爱着就不爱了吧。
就像每年的南风都依旧,但我要等的故人,却遥遥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