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十年

1

“西城西城,老师刚讲的那道题,我忘了。”

“陈小西,我说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嘿嘿,我只是暂时性忘了嘛。还有,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不叫陈小西,我叫陈慕西。”

“哦,慕西慕西。”

“嗯嗯。那这道题到底该怎么解啊?”

“看好了啊。这样,先求出x的解,再代进原题里,就可以求出y的值了。懂了吗?”

“懂啦懂啦!”

“嗯,下次老师讲课的时候,别再发呆了。”

“知道啦!”

这是我和顾西城刚认识的第一年。

那年,是在高一。我们的座位,被安排在教室第四排中间靠墙的位置。

我们是同桌。

我坐在里边,靠着墙;他坐在外边,靠近走道。两张深红色的书桌,紧紧挨在一起。书桌上,我们的课本,整齐摆放着。

而我和他,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他是数学课代表,但英语却极差;我是英语课代表,数学永远是我的克星。

所以我们便有了一个约定:那些不会的数学题,他给我讲解;他听不懂,记不住的英语单词,或者语法,由我来教他。

这是属于我们俩的小秘密,班上的其他同学都不知道。

2

“陈小西,放学了,去吃饭呗。”

“顾西城,我……我英语考砸了。”

“多大的事儿呀?傻不傻?”他大手一挥,在我脑袋上胡乱揉了一通。

“我不想吃了,你自己去吧。”我趴在课桌上,把头埋在手臂上,不想理他。

“那我去咯!”他轻轻拍拍我的头,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我忍不住拿起笔,想在草稿纸上画个圈圈诅咒他。

死顾西城!臭顾西城!我只是说说而已!榆木脑袋!我在纸上画了一个猪头。把它当成顾西城。用笔尖戳它的两个猪鼻子。我给它取名叫顾小猪。

就在我准备画第二只顾小猪的时候,顾西城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外加一盒米饭。

“呐,快趁热吃。这可是最后一份咯,幸好我手快,抢先了一步。”他把从食堂打包上来的饭,放到我课桌上。

“真搞不明白你们女生为什么那么喜欢这酸酸甜甜的东西。”放下饭盒,他随手拿起我手边的草稿纸。

我手疾眼快,刷一下子从他手里把草稿纸抢回来。然后赶紧塞进抽屉里。

“你画了什么东西在那上面?”他侧身过来,问我。

你要不要这么聪明啊大哥!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没,没有。哪有什么呀,嘻嘻。”我睁着眼睛说瞎话。连忙打开饭盒,埋头苦吃。

他转过身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再继续追问。

我抬起头,正巧看到他的侧脸。他右手托着腮,望着窗外。

那时正值初冬。窗外的皑皑白雪,正飘飘洒洒自空中飞扬而下。她们很调皮,借用自己的力量,压弯了大树;冻住了花草;覆盖了马路。

染了满地的白,却很美很漂亮。

“陈小西,你又在发什么呆?”顾西城突然一个转身,用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哪里发呆了?”我在看你呢!

“饭吃完了?”他问。

“吃完了。”我答。

“陈小西,下学期就要选文理科了。你想好要选哪个了吗?”他正襟危坐,用很严肃的语气问我。

“当然选文科啊。”我数理化那么烂,若是选了理科,那不是作死吗?

“嗯,我知道了。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尔后从课桌的抽屉里拿出围巾,起身走出了教室。

他脖子上的围巾是灰色的。是上个月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为了织好这条围巾,我熬了一星期的夜。记得刚把围巾交到他手里时,他还笑话我:“陈小西,你这一周晚上都干嘛去了?眼睛黑的跟大国宝一样。”

围巾和他今天穿的衣服,很搭。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心里有个小人突然冒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真的很搭。围巾很好看,他很帅。

3

“咦?顾西城?你怎么在这?”

“那你又怎么在这?”

“这是文科班,我选了文科,当然在这了。”

“你,你,你不会也?”

“嗯,如你所想的一样。”他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放,施施然落座。

整个上午下来,老师在讲台上讲了哪些内容,解说了几个语法,我都没记住。

我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旋萦绕着:顾西城选了文科!还是和我同班!

惟有一点遗憾的是,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同桌了。我坐在第一组的第三排,他坐在第四组的倒数第二排。

好在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他一抬头,也能看到我。

我们还是和高一那时候一样,继续履行着我们之间的约定。他继续给我讲函数的解析式,我继续给他说各类情态动词的用法,以及它们在不同的句子中的不同含义。

我没问他为何会选文科而不是理科。不是答案不重要。而是即使他没有明说,但答案我心里已知晓。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顾西城的礼物。是一条围巾,而且还是灰色。和我在高一那会送给他的成年礼物一样。

不同的是,他送给我的围巾,在尾端的流苏上方一点的位置,绣了三个字母:CMX。

陈慕西,我名字字母的缩写。

“这是你自己绣的?”我拿着围巾,凑到鼻子前闻上面的味道。

“不是,我不会这个。”他回答的很坦然。

“那这是?”不是你绣的,难道是你买的?也不可能啊,买的上面是不会有我的名字的。

“我让我妈绣的。”他拿过我手上的围巾,在我脖子上来回绕了几圈。

“嗯,还不错。和你挺搭的,看起来都傻傻的。”他把手放在我脑袋上,胡乱揉了几下,随后坐在座位上,开始看书。

干净利落的短发;认真帅气的脸庞;修长白皙的手指……

这样的顾西城,美好而温暖。

嗯,这就是我喜欢的人。我的,顾西城。

4

“陈小西,你考了多少分?”

“697。你呢?”

“刚好比你高三分,哈哈哈。”

在得知高考分数的那天,第一个打电话问我考试情况的人,是顾西城。第一个跟我报喜的人,也是顾西城。

知道他考的很好,我打心底里为他开心。努力了这么久,总算得到了圆满的收获。

当初填高考志愿表的时候,他问我想考哪个大学?我反问他:“你呢?”

“我想去师范大学,以后想回咱们学校当老师。”他眼里闪烁着平时少有的光芒。

我知道,那是对未来的期许与向往。那是一种叫梦想的光芒,闪亮、耀眼。

“你呢?陈小西。”他问我。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嘿嘿。”

你去哪,我也去哪。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嗯,不急,好好想清楚。”填完表格,他继续做题。

在上交表格前,在第一志愿的那一栏里,我填了和他一样的师范大学。

从他为了我,放弃了理科而选择来了文科班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以后的大学四年,我都要陪他一起度过了。

就像他,一直默默陪了我整个高中时光一样。

在高中,他陪我三年;那接下来的四年,十年,亦或者更久,都由我来陪伴他吧!

5

“顾西城顾西城,我们班上有个男生给我送了一封信。”

“信在哪?我看看。”

“哈哈哈,骗你的。什么也没有。”

“陈小西,你皮痒痒了是吧?”

“不敢不敢。皇上,请听臣妾解释。”

“嗯,说吧,朕听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我和顾西城正在师范大学生活区的情侣路那里,进行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

从我们身边路过的那些情侣,大多都用那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俩。

这是我和顾西城之间,最平常不过的对话模式了。我总爱喊他“皇上”,他也叫我“爱妃”。

我身边的朋友都说我宫斗剧看多了,中毒了。而顾西城,整天和我待在一起,被我传染了。

才不会在乎她们怎么说,怎么看。反正我们开心快乐就好。这是顾西城跟我说的。

当年的高考分数,他比我多三分。但庆幸的是,我们都被师范大学录取了。

去学校的前天晚上,顾西城打电话叫我陪他出去吃饭。饭桌上的菜:糖醋排骨、玉米汤、土豆丝、剁椒鱼头,都是我爱吃的。

“味道还可以吗?够辣吗?”顾西城一边给我勺汤,一边问我菜合不合胃口。

“嗯,挺好的。”嚼着嘴里的菜,我一个劲的点头。

那顿饭,我吃的很饱。但顾西城却遭了罪。所有的菜,除了玉米汤,其他的都是辣的。

然而,顾西城吃不了辣。

当他憋着被辣的通红的脸,一直在往嘴里灌水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眼前的顾西城,我要用一辈子去珍惜,去爱护。

吃完饭后,他带我去坐了摩天轮。当摩天轮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他对着天空大喊:陈慕西,我喜欢你!陈慕西,我,顾西城,喜欢你!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陈慕西。他以前总叫我陈小西。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是那样叫。

那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陈慕西”这三个字。

原来,我的名字也蛮好听的。

“陈慕西,你愿意吗?愿意给我一次照顾你的机会吗?”

他拉着我的手,对视着我的眼睛,问我愿不愿意。

我用力点头,表示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他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拥抱着我。我们就那样,站在半空中的摩天轮里,紧紧拥抱着。

那天晚上,天空很美。漫天的繁星都在闪闪发光。空气中,有微风轻轻吹拂而过。

我和顾西城,就那样拥抱着。

紧紧的,拥抱着。

6

“陈小西,你又在发呆了?”

“瞎说,我在回忆呢?”

“回忆什么?”

“回忆我们以前的事啊。”

“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间,十年都过去了。我们都从高一认识到现在了。”

在夕阳的余晖下,我和顾西城牵手走在海边的沙滩上。他的左手,与我的左手,十指相扣。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结婚时,我给他套上的戒指。我左手的无名指上,也戴着他给我套上的戒指。

从高一到大学毕业,再到现在。我们一起陪伴彼此走过了十年

这一路走来,我们欢笑、吵闹,但最终都为了爱而妥协。

“顾太太,谢谢你。谢谢你这十年来的陪伴与关爱。也谢谢你当初给我机会,让我一直都可以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爱你。”

顾西城把我拥入怀,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处,在我耳边轻声呢喃。

傻瓜,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这十年来的不离不弃,谢谢你用十年的时间,陪我从校服到婚纱。

曾经看过这么一段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嫁给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大概就是:你光芒万丈时,我崇拜你;你跌落低谷时,我不离不弃。因为有你在,就是最好的安排。

亲爱的顾先生,此生有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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