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想什么呢,她想世人皆追求长生,那她就送他长生好了

01.

八百年前,孟婆离任。

忘川少了孟婆,便少了摆渡人,刚开始还未觉得有什么。而后几个月,鬼便多了起来,可喝不了孟婆汤,便不能踏上轮回路,投不了胎。

这也就带着人间的凡人怀不了孕,生不了娃。想要求子的人便去寺庙烧高香,拜佛祖。

这本不是了不得的事,可阎王一向和司命星君不合,星君不知从哪里听得此事,便一纸告到天君那里,说阎王疏于政务。

天君一查,得知司命所言非虚,便让阎王立了军令状,干不好,便让别人上台。

可这孟婆偏生不好寻,需得八辈子积善行德,魂魄香甜。出现这样的鬼,还是在一千年前,前任孟婆刚来冥界那个时候了。

几个月后,忘川来了一位妇人,这妇人年岁约莫四十来岁,正是阎王等的鬼。

可这鬼吧,是一只忒有脾气的鬼,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做孟婆这事,最终不知阎王说了什么,那妇人才松了口,应了下来。

而后阎王当众宣布道,“孟婆,那是我护的人。”就这样,孟婆狗腿的抱上了阎王的大腿。这一抱,便是八百余年。

以至于后来忘川新来的小鬼,都会问上一问,为什么那个人没有什么背景,也没有什么脾气,偏偏那些小鬼还怕她怕的紧呢?

这时候那些老鬼便会敦敦教诲,你们可得记住了。鬼界万不能惹的人,除了阎王外,还有一鬼。这鬼就连在忘川当差上千年的黑白无常,见了也得换一声姑姑。那是孟婆。

02.

八百年后。

陈国与吴国开战,死了不少人。因此鬼界排着队,等待喝孟婆汤的鬼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些鬼中便有一位说书人,瞧着长长的鬼队,便席地而坐。拿着一把折扇,做起了在人间的生意,也不知是第几次讲起了人间的琐事。

孟婆正不耐的揉着眉间,便听那人道,“我们那村可了不得。”

“怎么个了不得法?”

只见那人挑着眉,得意洋洋道,“我们村受上天庇佑。”说到这里时,双手抱拳对着上天深鞠了一个躬。“村里有一位彭祖的世人,如今活了八百来岁,娶了一百零一个老婆,子孙满堂。如今身体还硬朗着,你说奇不奇?”

一个大汉插着腰,满脸不屑,“瞧着如此斯文模样,却信口雌黄。世人谁有那个能耐活八百来岁?”

说书人急红了脸,还未说话,空气中便传来黑无常的声音,“你们当这里是人间,死了也这样不安生,要不要去畜生道轮回一世?”

鬼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黑无常这般生气也不是毫无厘头,若不是那说书人说彭祖的事迹,在忘川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地就传到了阎王的耳朵里。阎王下令,把这事交给黑白无常。

这可急坏了黑白无常,生死薄上无名,勾魂也没有个由头。

黑白无常走到孟婆眼前,恭敬的道了句,“姑姑。”

孟婆笑道,“两位大人不去人间勾魂,到我这里作甚?”

白无常陪着笑脸,“姑姑你刚也听到了,阎王前些日子把这差事交给了我们。”

“与我何干?”

黑无常目光灼灼,“本不想麻烦姑姑,可判官说这个忙,也就只有姑姑能帮罢。”

孟婆食指轻敲着桌子,一脸平淡道,“我只是忘川的一个摆渡人,凡间琐事,老身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两位大人还是……”

黑无常不放弃的说:“这天上地下,唯有天上的司命星君,和您有那凡人的运薄。我们和那星君也没什么交道,何况我们道行太浅,九重天若是没有天君召唤,我们也去不得。还望姑姑成全。”

03.

孟婆依旧闭着眼小寐,似是没拿这话放在心上。黑白无常一看孟婆的模样,便知没了可能,虽是不甘愿,却还是转身离开了。

这时孟婆轻敲桌子的手指也打住了,睁开了眼,寻着那一白一黑的身影而去。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此后孟婆拿出运薄,和黑白无常看了彭祖的生平后,便进入了彭祖的梦乡。

进入梦乡后,孟婆不知想起了什么,便掩去面容,变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生的煞是好看,柳叶弯眉,明眸皓齿,倾城倾国。

彭祖的梦境里,是在七月,合欢花遍地开的大好时节。

彭祖坐在自家后院,端着酒杯敬苍天,敬明月后,才缓慢的把酒杯贴进自己的唇。举杯同饮,本就是极潇洒的动作,不知怎地,彭祖身上偏偏有几分落寞之意

孟婆挑着眉看着隐藏在角落的黑白无常,才笑着对彭祖说道,“老伯怎地一个人喝酒?”

彭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突然大笑起来,笑的太急,就被还未入肚的酒呛到,咳嗽个不停。

彭祖打量着孟婆,“哪里来的小姑娘?”随后又笑着,“老伯吗?我这个年龄,就连你爷爷的爷爷见我,也得换一声老祖宗。”

“那你一定是活了很久了?”

彭祖眯着眼,伸出手算了算,“活了多久了,可能有七百年?八百年?还是九百年?岁数太大,记不清了。”

“那,老伯你开心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婆好像看见彭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顺势滴入酒杯。

彭祖低着头,声音中竟夹杂着丝丝委屈,“开心吗,也曾开心过,也曾风流快活过。可惜啊,那个让我开心的人,让我风流快活的人,如今却已不在了。”

04.

彭祖又叹了口气,“世人羡慕我活了几百岁,得了长生。可这些年,我看着我的妻儿老小接连离我而去,看着交心好友撒手人寰。他们说不想死,却还是死了,我不想活,却怎么也死不了。”

孟婆听了这些话,也不由叹息道,“世人皆追求长生,殊不知长生,要经历多少不为人知的孤单。”

“那老伯可曾有认真的爱过一个人,哪怕时光流逝,她依旧在你的这个地方,占着重要的位置。想忘,也忘不了。”说着,孟婆伸出食指,指着彭祖的胸口处问道。

“怎会没有,那是我的结发之妻,婉蓉。我也曾想带她把这天涯海角都走遍,一起看看云卷云舒,看看春暖花开,看看白草黄云。可是她不在了,她走后,把我这里也带走了。”彭祖用手摸着他自己的胸口处道。

“那老伯,你想再见一见你的心上人吗?”

彭祖定定的看着孟婆,“自然是想的。”

孟婆施了法,转瞬间纸上便出现了一位红衣女子。孟婆递把画卷递给彭祖。“可曾还有印象?”

彭祖抱着画像,竟像个小姑娘般哭了起来。

孟婆又道,“我本是忘川的鬼差,曾有幸结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迟迟不肯转世投胎,她说她在等一个人,可她等了八百年了,也未曾等到那个人。”

“后来,她听刚去鬼界的鬼提起,才知她等的人已娶了妻,生了子,她便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

05.

彭祖泣不成声,“她一定是在怪我,怪我娶了那样多的妻子。可我的那些妻子,身上总有那么些像她的地方,眼睛,鼻子,嘴巴……我却明白,再怎么像也终究不是她。”

“我又何尝想长生?不过是当年阎王办案,阴间晦暗,就随手在生死薄上扯了一页纸,当做了灯捻子。那一页纸偏生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生死薄无名,黑白无常也不能来勾我的魂。”

“那老伯,你要去寻她吗?”

“我已经八百年未见过她了,我很想她,还望姑娘成全。”

刚说完此话,彭祖便被从角落走出来的黑无常施了法,晕了过去。当那画卷刚要掉在地上时,黑无常伸手接过,刚一打开看后便不动声色的收着了。

一旁的白无常也凑着热闹,想去接黑无常手里的画卷,“我也要看看是哪个如花似玉的妹妹,竟让别人念了八百年。”

黑无常轻飘飘的瞥白无常一眼,“再怎么也是别人的私事,与我们何干?”

白无常小声嘟囔着,“还说我,你自己刚才不也看了?”

黑无常只是拱着手对着孟婆道:“今日之事,劳烦姑姑了。”说完便带着彭祖的魂魄回了忘川。

看着走远的黑白无常,孟婆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红润,朝着黑无常的位置道,“此后无论何事,若是用得了老身,老身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黑无常转过头,对着孟婆微微点了头。

06.

恍惚间孟婆的思绪飘到她刚到忘川时,阎王召见了她,那时恰好阴间隐晦,阎王让她扯张纸当做灯捻子。

她看着桌上的生死薄,心心念着彭祖的名字,那生死薄似是有灵性般,便翻到了记载了彭祖名字那页。她扯下那页纸递给阎王。

阎王还未来得及劝说让她当孟婆,就听她道,“我愿意当孟婆。”

那时她想什么呢,她想世人皆追求长生,那她就送他长生好了。

作者:宿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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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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