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男友是个卖寿衣的
1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出身不好。我成长的地方几乎可以用穷山恶水这个词来形容。我的闺房至今还是个瓦房,四面漏风,一下雨雨水就顺着墙缝滴落进来,地板还没打水泥,稍微湿一点就成了泥坑。可就这条件,都没能列入村里的危房改造。
原因很简单,我那没读过半天书,不积口德的老爸几乎把所有的村干都得罪完了。所以,无论我们条件多么不好,这些年的危房改造和前些年的种粮补贴等政府政策支持,基本都没我家的份。
我爸不去问,村干自然也不会主动来说。就我爸那样,从来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自己有口饭吃,有二两米酒饮就够,对于我们的死活他很少管,更别提我们的前途了。
我不明白,像我妈这样年轻时长得有点姿色的女人怎么会看上我爸这种"无赖",而且还为她生下了三儿两女。
直到有一天,我外婆一多嘴,说了许多关于我妈年轻时候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她不过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我妈嫁给我爸,是因为她的第一次是给我爸,但她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我爸喝醉了酒,把正在地里收甘蔗的她"就地正法"了。
那时,她哭天喊地,但荒山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于是,那天傍晚,在那片甘蔗地里,她被我爸性侵了数次。
当她红着双眼,提着裤子,拿着镰刀,从甘蔗地回到家里的时候,下体还在流血。我外婆一看,知道女儿被侵犯了,但却是敢怒不敢言,谁让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后来,外婆怕她因破了处嫁不出去,索性叫她嫁给那个性侵她的男人。就这样,我那个胆小懦弱的妈次日主动出现在我爸那破旧不堪的小屋门口,从那以后不要一份彩礼彻彻底底成了他的女人。
后来,她跟我爸生下了我和我妹,后面又生下了我的三个弟弟。而我,正是那一次性侵的结晶。
2
当我知道这些事情后,我开始为我的出身感到厌倦,甚至不平。
我恨我妈,为什么不把我爸那强奸犯给告发,为什么还要主动"送货上门"。而让我更恨的是我爸是在严重醉酒的状态下性侵了她后,怀上的我,这意味着我极有可能是个畸形儿,而明知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她真是害了我一辈子。
的确,我是个酒精的产物,怀在娘胎里就不正常,所以我一出生,就患上了先天耳道闭锁,我的左耳跟我的脸是完全贴在一起的,准确地说,我是个只有一边耳朵的怪物。
我是独耳,自小我为了掩盖自己的弱点,从来没扎过头发。我故意把头发留得长长的,把耳朵都盖住。
如此一来,不注意看的人很少发现我的缺点。而我长得像我妈,五官精巧,虽腿长身瘦,却胸大丰满,所以他们看到我的时候都觉得我是个十足的美女。
如此一来,从小追我的男生不少,他们喜欢我,但却又害怕亲近我,因为我是个独耳怪。
他们忌讳我的耳朵,感觉跟我在一起很恐怖,甚至邪门阴森,无论春夏秋冬,长年都披着一头乌黑的直发,像极了恐怖片里的贞子。
加上他们打听到我的出身不好,兄弟姐妹太多,又有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积口德的老爸以及常年患病在身,不得不依靠药物维持的胆小怕事的老妈后,都躲得远远的。
3
一直以来,我对感情从来不敢抱希望。于我而言,那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一碰就幻灭。
我快二十了,二十岁的姑娘在农村里很多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而我却还单着,俨然是典型的大龄剩女了。
我妈为了我的事情日愁夜愁,生怕我嫁不出去,养在家里每年要多吃掉她几缸米。
家里兄弟姐妹多,除了二妹十七岁那年嫁人后,其他都还没结婚。她一个人种粮,险些不够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吃,更别说拿去卖钱供我们上学了。
而家里没钱,我读到了小学毕业就没再上学了。小学毕业之后,我想跟着村里的几个辍学的姐妹到县城里去做点事,比如在饭店里帮别人洗碗什么的,不提工资,只要包吃包住包睡就可以了。
但刚好那年,我妈生了我小弟。她一个人又要干农活,实在忙不过来,足足帮我妈带了几年的孩子,因此我出去"闯荡"的机会就耽误了。
最后,小弟大了,不需要我成天看着了,我妈见我年纪不小,农村里又没人来提亲,才放了我一马,准我出去打工。所以,二十岁那年,我才开始出去"闯江湖"。
但我不甘心只在小县城里,所以我只身一个人来到了广州。他们说广州是一个可以包容万物的国际大都市,这里什么人都有,机会也很多。
向来与世隔绝的我,刚开始出来找工作一点经验也没有,加上我只有微如尘土的小学文凭,能干的工作不外乎只有清洁工和服务员之类的,可这年头,餐厅里的服务员还都需要初中及以上文凭。
而几番辗转之后,我身上带来的钱差不多花光了,我想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我就又得回到那穷山僻壤的小村里。
可我不愿意回去,在这车水马龙的国际化大都市里,我宁愿做最底层的工作,总好过回去面对那屋漏总逢连夜雨的瓦房。最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暂时摆脱他们对我身世的不光彩和身体的不健全问题上的歧视。
4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就算有人发现我的不一样,虽会唏嘘不已,但也是一笑而过,对我造不成任何的伤害。而最关键的是,我终于不用再挨我爸醉酒后的打骂。
在我的心里,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喝醉了就喜欢发酒疯,逢人就骂,逢人就打。
我妈年纪大了,拗不过他,所以我成年之后,他醉酒发疯的烂摊子基本上都是我收拾的,自然也因此挨了他不少的拳头。
不过,即使在这样不公平的境遇之中,我还是愿意相信上天永远不会辜负努力的人,我努力地求生存,努力去找工作,上天就不会让我灭亡,所以在我山穷水尽,身无分文的时候,我在一家私人公司里落下了脚跟,做了一名保洁员。
我觉得这个工作很适合我,虽然保洁工作是脏了点,但是公司是规范的,工作的时候都要求穿统一的保洁制服。
我们的制服是蓝色的,头上还配有帽子,工作的时候还要求戴着口罩。我觉得这样的装扮很好,因为无论是帽子还是口罩,都可以掩饰我独耳的缺陷。
做保洁员工资不高,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但是包吃住。能包吃包住,我已经感觉很满足了,至少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保洁员也算是公司里的一个团队,领队的是李姐,除了我是最年轻的那个之外,其他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妈。
一开始她们是歧视我的,她们不明白年纪轻轻的我,为什么选择来做这种工作,但是后来看到我的独耳之后,又对我同情起来。
5
我负责的保洁片区除了业务区一楼和二楼之外,还包括厨房。而我,正是在厨房里认识他的。
国字脸、有点肥头大耳,还好个子不算矮,不然看起来就会显得像饭堂里给员工吃饭坐的矮圆凳一样。
他是厨房里的主厨,大概30岁左右,饭菜烧得不错。除了他一个主厨之外,还有三个小徒弟,负责择菜之类的。
我在那里做保洁,时间久了,我们就认识了。可以说,他是我第一个在这个城市里真正认识的男人。我指的真正认识,是除了工作之外,还有其他沟通联系的。
他人很好,脾气不错,烧得一手好菜。而我是个吃货,我在小山村里生活的那二十年,每天都只有粗茶淡饭,甚至有一顿没一顿。所以来这里,每餐都能吃到二三两红烧肉,还能经常给他试菜,我表示很满足。
是的,我开始工作的时间跟他有点不太一样,我必须等他们都下班后才开始搞清洁。所以他上班做菜的时候,喜欢叫我去帮他尝菜,还叫我给他烧的菜做点评。
我说我从小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点评,而他却说,过往经历越是空白的“吃货”,味觉才是最真实,最自然的,也是最好的,因为没有任何干预,一切都能跟着感觉走。
都说“抓住一个人的心,首先抓住那个人的胃”,如此长期下来,我们慢慢地从同事变成了朋友。
三十岁了,他依旧单身,家里催得急,但他一直以来却没有遇见合适的,就落单了。
他也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加上有共同语言,所以我们俩都下班后,约会也多了起来。
他倒是个很正直的人,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敢对我"图谋不轨"。
他说,在这个世界上,能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不容易,年龄越大,越觉得感情珍贵,如今的他只想找一个正儿八紧的姑娘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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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交往如细水长流,没有一丝轰轰烈烈,但总能于平淡之中见到真情。他经常创新一些菜谱,然后做给我吃,西餐、中餐他都照着网上学,而我会做手工,他也总说我手艺好。
我在小山村的那二十年,无聊的时候,就会自己做点手工,比如织个围巾,打个毛衣,绣个花,裁个衣服什么的。也许有人会说,这个年代了,谁还那么土里土气,自己织围巾、打毛衣?
但是,我喜欢,而他也喜欢,我觉得这就够了,两个人在一起能有对方相互欣赏的优点,感情就容易长久。如此一来,半年之后,我们正式成为了男女朋友关系。
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平平淡淡,但却很开心。那天正值周末,我们去了公园,在小山丘上,我穿着高跟鞋,路不平,脚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从山丘上滚下去,还好他抓住了我。
他这一抓,就不放手了,一把就将我紧紧抱住。他说他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做她女朋友,我红着脸,害羞起来。
说真的,二十年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跟我表白过,他们对我更多的是忌讳。而相对于农村里的那些男人,他不知道要斯文多少倍。
我说:“你可想好了,我是个独耳的,这个你知道。”
他摇摇头,说:“我不介意。”
“我身世不好,你也知道的。”我又说。
“这个我也不介意,我还怕你介意我家呢。”他说。
我们认识大半年了,几乎是无话不说,但他几乎没跟我提过他家。不过我想,我们俩在一起,只有关爱情,无关家庭。
在那个小山坡上,我答应了他,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他慢慢地给我讲起他的家庭。他告诉我,他家是卖寿衣的,问我怕不怕。
我笑了笑,摇摇头。说真的,我胆子虽然不算很大,但在农村里三天两头都有人病逝,什么死相没见过,我对这些东西倒是有免疫。
“我妈有间歇性精神病,你怕不怕。”
我又摇摇头,我说我跟你谈恋爱,又不是跟你妈谈恋爱,怕什么。
“那既然你都不怕的话,改天我带你回家看看。”
我点点头。他说完后,吻了我,就在那个小山坡上的树丛里,他的吻轻怜密爱,让我全身感觉通电般酥酥麻麻,欢喜之极,我也因此成为了他的女人。
我从未想过,像我这样的独耳怪还能拥有那么真切的爱情,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就是能够和他在这座城市里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以后我们开个小饭店,我继续做大厨,你做老板娘,怎么样?"他把理想告诉我,并给了我无限的希望。
我点点头,从那之后,感觉生活充满了盼头。却不知道所谓的希望,有时候也只能是一种幻想。
7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久之后就是春节,他真的把我带回家了。
他的家在我隔壁城市的一个小县城里的镇上。在那个低矮的两层楼的房子里,一楼是卖寿衣等祭祀用品,后院还有一些做好的,现成的新棺材,静静地“躺”在角落里,随时等待着适合的买家把它们领回去。
二楼是住人的,就三个小房间,每个房间十平米不到,一个是他爸妈的,一个是他的。他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还有一间很小的房间是空着的,里面的床和柜子等寝具都盖上了一层白布,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哦,这个是我弟弟的,三年前出车祸死了。”我有点好奇,而没等我发问,他就解了我心头的疑惑。
寿衣店的生意一般,看店的主要是他爸。他爸不爱说话,很安静的一个人,第一次看到我,没说什么,大概觉得这年头有人嫁给他儿子就行,没什么要求。她妈妈话也很少,一家人倒是迎合了这寿衣店里阴森肃穆的氛围。
寿衣店里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感觉就有点奇怪了。
那天晚上,我们睡到了一起。在他的家里,他倒是很放松,关上门后,仿佛就跟在小旅馆一样,完全忽略了寿衣店这个环境。
倒是我,总感觉怪怪的。完事之后,我有去冲洗的习惯,而二楼没有厕所,必须得到一楼去。一楼又是摆放那些东西的,不说别的,就那几口棺材就够我慎得慌。
一两天他还陪我下去冲洗,顺便上厕所,但是久了之后,他就让我一个人自己下去了,总说这里是自己家,怕什么。
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好说什么。硬着头皮就下去了,我不敢东看西看,总怕从棺材里爬出个什么东西。
虽然,我见过人死入棺,但仍觉得有几分恐惧,当然,还有那些用竹篾编好糊上彩纸的阴间用的白马、房子、家电、还有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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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大概是他早有要回来继承他“家业”的打算,他把一些卖寿衣的细节跟我滔滔不绝地讲起。
我才知道他在没出去做厨师之前就是做这一行的。而之所以会做厨师,又是因为在做那一行之前又是专门给小镇周边做斋酒的厨师。因为,工作性质相同,做起事来上手也就快了。在广州当厨师那些日子,很受欢迎。
接下来就是寿衣店各种让我迷糊的事情。某天,店里来了个女人,定了三套不一样的寿衣之后,就走了。我正好奇,她为什么一个人定了这么多套寿衣,难不成家里一下子死了三个人不成?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还接过一次性订五套的呢,这年头不太平,什么事情都有,那时那家人一家五口全部因食物中毒死亡。所以说,这卖寿衣和祭祀品的背后,都有顾客的无数种悲剧的生活故事。当然,也有寿终正寝的,这种叫白喜,不是悲剧。”他说。
“所谓死者为大,这订寿衣也是很讲究的,不说款式和颜色,最起码要知道死者的胸围裤长各种尺码的,如果顾客不知道,对方有要求,我们还提供上门测量的服务,当然,这上门服务得加钱······”
“喏,你看到的这个款式的一套80,这个款式材质比较好,就贵点,最少也要120,纸马是20块钱一匹,家电套装是50一套,实木棺材要贵点,有顾客订,我们才叫木匠做的,赚点差价钱,做好了,放在店里,等顾客上门取,有些意外死的人下单就比较急,一般最多一天我们就得拿出成品来,所以店里也放着点存货,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他指着那些祭祀品和棺材。
他继续讲着,仿佛想把这一行的所有行业细节全部告诉我,并希望我能全部消化。而我像听天书一样,蒙愣原地。
“没事的,慢慢来,这上面我都标好价钱了,你照价卖就行,最多少个五块十块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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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寿衣店除了他们一家之外,还有两三家,竞争不算小,而做这行也不能干坐着等生意上门,你得耳光灵目,特别是碰到大户人家有人去世,还得上门谈生意,让对方把所有的祭祀品和棺材等都包给他。一般这种生意才能挣下不少的利润,当然,利润大了,同行也会抢着干,那么就看关系,还有谁的消息会更灵光了。
次日,隔壁的小镇来了一单生意。一大早,他就跟着他爸就跑过去了,她妈不灵光,犯病后就会乱跑乱撞,他们怕没人在家,抓不住她,又会毁了生意。所以,走之前都是把她锁在房间里。
那天,家里除了我之外,就剩下在房间里犯病的老妈子了。我不敢去看她,但她的哭声和摔东西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我有点害怕,本想跑出去,但店里又没人,只好静静地坐在店铺门口守着。
不一会儿,一个小货车在门口停下,下来一个婆娘和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地,进到了店里。
“请问要买点什么。”我问。
“老板呢?老板人去哪了?”
“出去了。"
"我们来拿棺材,单子在这。”他们这么一说,我总算知道了,原来这几口棺材里,有一口是他们订做的。
我上过几天学,认得几个字,照着单子找到了对应的棺材。
"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我说。
来了一个壮汉上前来核验了一下棺材后,表示满意,于是手一挥,剩下的三个壮汉就过来一起把棺材抬上了车。
“妈的,这棺材定了那么久,现在这老头子总算用上了,死的也真够慢的。”其中一个壮汉一边抬着棺材,一边说。
抬完棺材后,他们要买寿衣。我问他们是什么尺寸,结果却被他们给骂了。
“160的身高,100斤,你这卖寿衣的都不懂要哪个尺寸,我怎么知道你们卖的寿衣是不是跟我们平时穿衣服的码数一样啊,不懂你就自己去量。”
“上哪量?”被他们这么一吼,我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了。
“车上啊,快,刚从医院拉出来,路过这,等下回去还要做法事呢。”旁边的那个女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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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被他们请上了车。车厢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头子,眼睛还是睁开的,我很是害怕。
但我一个姑娘家,又是看店的,他们都是顾客,而所谓顾客就是上帝,最后我只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拿着尺子去丈量那具尸体的尺寸了。
我擅长做手工,丈量尺寸这事我还是有点经验的,所以量完之后我把尺码记了下来。
“下午我叫人来你店里拿,你可叫老板帮我们选好,在你店里拿了不少东西,可都得给我们好货呢。”量完之后,女人又说。
我点点头,目送那辆车消失在街道上。
中午,他们就回来了,我把上午的事情都给他说了,我说:"帮你做了一单生意"",他说我真棒。
我听了苦笑着。彼时他的妈妈还在上面大吼大叫,大哭大闹。
我想,虽然我爱他,但不知道这样的家庭我能不能承受一生,我刚从我那让我痛恨厌倦的家庭的深渊里走出来,如今又走进了另一个深渊,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
那个春节,我没有回家,足足在他家里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节后公司要上班了,我才回去。这半个月里,我所经历的寿衣店里的各种事情是我从未有过的。
他虽然对我很好,但我的心里仍感觉在这里的异样。因为看多了这些东西,回去之后,我总做恶梦,有时候还会梦见我帮他丈量尺寸的那个死不瞑目的老大爷,而每每梦见,心里甚是害怕。
而他回公司不久,就匆忙地辞职了。电话里,他说他妈妈突然病逝了,他爸爸身体也不好了,他要回家,回家就不回来了,因为寿衣店是老一辈就留下来的,他得回去继承“家业”,希望我也能够跟他回去。
“你来吗?”他带着恳求道语气问我。
“我从小山村里出来的,不想再回去,你那个地方我很怕。”我憋了几分钟,还是说出了那番话。
“我知道了。对不起,没能在这大城市里给你想要的幸福。”他沉默良久,声音带着哽咽。
我说:"没有,你很好,已经很幸福了,只是我胆小。”挂完电话,我躲在公司的厕所里,泣不成声。
我们因此分开了。分开一年后,听说他在老家结婚了,新娘子的家里,父亲是做法事的,丧事事宜刚好一条龙服务。
而我,还在这偌大的广州城里继续飘着,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
突然觉得人生就是这般无奈,原本光鲜亮丽的背后就是衣衫褴褛,大都市如同一个舞台,所有聚集在镁光灯照射的地方都会成为焦点,并为人所知。但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斑驳杂乱,更多的是垂死挣扎,不愿离开的"小耗子"。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只,继续艰难地爬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