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哀伤—丧失后的自我疗愈

半个月前,陪伴我们五年的爱犬毛毛因为一个极其意外的原因走失了。在焦急中四处寻找,次次无果。

毛毛是一只非常可爱的中华田园犬,棕栗毛色,大眼短嘴,憨态可掬。三个月大时就一直蹲在我们小区门口,渴盼有人收养它。某次我在小区散步时,它怯怯地跟着我,我一回头,它就匆忙躲进树木丛,只探出小脑袋观察我。就这样一路跟到了我家,它也正式成为了我的家庭成员。

想到这五年毛毛亦步亦趋的陪伴、欢快跃动的身影、忠诚无辜的眼神,伤心和内疚就如潮水包裹。它是一只中华田园犬,俗称的土狗,被抓被捕后根本不知会有什么结局。

不敢想,不能想。而犬留所某知情人提供的线索,也证实了毛毛极可能已遭不测。

我的内心被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不,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敢回望,回望就会被哀伤吞噬。

虽然早有专家归纳了哀伤的五个阶段,从否认、愤怒到讨价还价、消沉,最终接受事实。但事实上,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其哀伤的感觉和过程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是一种亲密关系的丧失。亲密关系并不只存在于伴侣、家庭和朋友之间,也存在于你和宠物之间,你和关系密切的“物”之间。丧失爱宠,对于很多人来说,其实和丧失孩子的感觉有类似之处。

我曾为很多失独家庭提供过心理咨询。对所有人来说,失去孩子常常是最痛苦的丧失。我们要哀悼的不仅是孩子,还有我们自己。这一刻,生命似乎向我们发出最残忍的攻击。父母先是责怪世界的不公,但很快认识到所谓的不公,其实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也令他们看到了自身能力的局限性。无论他们的愿望有多强烈,都爱莫能助,他们无法保护没有防卫能力的孩子。

正如我无法保护那忠实陪伴了我五年的毛毛。

多夜的失眠和哭泣,让我支离憔悴。虽然,悲伤和眼泪也是疗愈的一部分。但我知道,我得以更积极的方式来走出哀伤。

我开始思考,我和毛毛这段亲密关系所带给我的意义。能寻找出某种情绪、某个事件或某段关系的存在意义,对疗愈有着积极作用。

我曾给一位妻子在车祸中丧生的中年男性做过心理咨询,他和妻子鹣鲽情深多年。已经两年了,他依然无法走出丧妻之恸。我问了他这个问题:“想象一下,如果是你在车祸中丧生,而你太太活下来,会如何?”

他楞了下,很快说:“这无法想象,她得承受多大的痛苦?她应该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所以,她可以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是你让她免于这样的苦痛,而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独自活下来承受这样的哀痛。”

他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对我表示了真诚的感谢,然后平静地离开了咨询室。

现在,我问自己,和毛毛相处这五年,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正如绝大多数的亲密关系,不仅是对自我的限制,更是对自我的拓展。

我和毛毛的这段关系,让我发展出了新的品格,增加了新的经验,长出新的自我。因为毛毛,我每日早起晚归两次溜狗,定期送它洗澡护理,我发展出了“责任”和“爱护”;因为毛毛,我阅读了很多关于狗的科普及趣闻,让我涉猎了一个新的领域;因为毛毛,我认识了很多爱狗的朋友,互相交流分享,扩大了社交。

思考完这些后,我感觉好了很多。

接着,我们为毛毛做了个仪式性告别。我们翻看整理了毛毛所有的照片和视频,挑了最喜欢的几张冲印放入相框,这样家中依然能时刻能看到它的可爱生动;在毛毛最爱趴着的南院蔷薇花架下,我们一杯清茶祭洒,无论生死,道别祝福;最后,我们把毛毛最爱的玩具和零食埋入小区的花园一角。

仪式性的告别之于我们,正如《千与千寻》中所说,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在整理毛毛的照片时,我深刻领悟,我当下的哀伤和内疚无损于过去重要之事的真实性。过去五年,毛毛的陪伴是真实存在的,它带给我们的欢乐历历在目。它和我们一起度过的种种场景已嵌入记忆,也许随着岁月会被封存,但不可能被消除,而且非常珍贵。

更重要的领悟是:意义,就像快乐一样,不能直接求得。快乐是意义的副产品,而意义又是参与生活的副产品。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只有沉醉在生活中,才能继续活下去。”

全身心地参与生活,发现自然之美,享受四季时光,照顾他人,去构思和参与项目,去创造和建设。这些形式的参与,不仅可以丰富个体,也可以缓解由存在的残酷现实直接造成的强烈不安。

哪怕如现在,我因丧失毛毛之痛,而写这篇文章,也是参与生活的一种积极形式。

人必须让自己沉浸在生活的洪流里,让哀伤随水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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