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在最不懂事的年纪遇见你
如今见到我的人大概很难想象,我曾经是那样顽皮的孩子。逃课去操场看童话书,和男孩子打架,去公园不走正门要翻墙,小学时的我做得理不直而气壮。
在又一个疯玩到满脸是土的课间,我踩着上课铃跑回教室,正撞上教数学的孙老师。她把我叫到办公室,邻班老师的女儿也在那里。孙老师问她:“你愿意跟这个小姐姐一起玩吗?”小女孩瞟了我一眼,说:“她浑身是土。”孙老师说:“可她很漂亮,还会玩很多游戏。”小女孩跑开了。我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我,辫子松着,白色长筒袜破了洞,真的……很漂亮?
孙老师拿来热毛巾,把我的脸仔仔细细擦干净,又给我梳起漂亮的辫子。我忽然觉得,原来,我真的可以更好的。
我开始学会美,开始好好学习,我的成绩迅速提高,我当上中队长,我开始飘飘然。一次考试,我的成绩奇差。放学后,我和不及格的同学一起被留下来,我觉得这对我简直是“奇耻大辱”。语文老师对我的批评也是劈头盖脸,我头一次哭得那么汹涌澎湃。我结结实实地知道了人外有人。而我不知道的是,语文老师故意把我的作文分数判得极低,想让我沉下心来。我也不知道的是,那天我一路委屈地哭回家,她就那么跟了我一路,直到我安全到家。
在一群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们精准掐灭了多少叛逆内心的小火苗,给多少恣意疯长的小树修枝剪叶,又小心翼翼地呵护过多少脆弱的心灵,已经无从细数。而我们知道要立规矩、懂方圆,正是从那时开始的。
中学时的班主任江老师是全班的偶像。讲课条理清晰,做事理智果断,肯为维护学生跟领导据理力争,也愿意与我们推心置腹促膝长谈。她也曾遇到生活的困难,但在学生面前从没流露出丝毫半点。每日仍化淡妆,谈吐举止优雅,亦舒笔下“做人要紧的是姿态好看”大概正如是。她站在那儿,自会传递出一种坚定的力量。
高考前的几次模拟考,我接连失手,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江老师找遍了学校,才在操场的角落里找到了我。她说:“我也是第一次带班主任,你也是第一次高考,没人要求我们必须怎样,我们都试着往前走一走。”这样想着,还有什么可怕呢?
我的一个发小高考时根本不敢报大学,只想报个专科了事。他的班主任找了他好几次,劝他好好考虑。他听烦了,索性不见老师不接电话,老师竟骑着小车追到了他家,把志愿书塞进了门缝。发小决定拼一回,如今已是博士在读。他至今记得,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老师眼角眉间掩不住的笑意。
如果说谁有能力改变一个人的一生,除了自己的努力,大概非老师莫属。他们常说,你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工资照拿。可在你求学路上的每一个关键时刻,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的,总是他们。他们是我们生命的摆渡人,在我们意识懵懂却又渴望独立的少年时代,给我们最踏实的倚靠和最光明的指引。
上大学后,我有了自己的导师。他是真正的君子,温润如玉。会给我们系统有效的学术指导,也会如父如兄般关心我们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前一晚凌晨才交上去的论文,第二天上午他就会反馈修改意见。上万字的论文,他一点一点用红字修改。师门聚餐从不用我们出钱,稍微贵重的礼物绝不会收。
大学时的最后一节唐宋文学课,老师合上书,回身在黑板上一笔一顿写下:“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研究生毕业,老师临别赠言:“我们从来不缺成功者,但我希望你们输得起,输得起就好。”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当我们终于毕业走出校园,不再有老师常伴,我们再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因为身边不再有人帮扶,耳边不再有人提点。在得意或是失落的时候,我们总会想起他们,想起在我们的成长之路上,一位位老师的耳提面命,温柔以待。然后,继续昂首阔步地走下去。当我们终于走上一个人的征途,才会发现也许这一生,我们都走不出他们眺望的目光。
他们让我们相信,相信规则总能战胜潜规则,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他们让我们懂得,总有些美好的坚守不会被风雨剥蚀,在纷繁的世界里总有质朴的东西会恒久永存。
因为有他们,我们才不会忘记来时的路。
惜别时,我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子弟;再重逢,希望我们笃定从容,而他们,风采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