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别告诉她,我还想她
挂掉木子的电话,已是深夜一点。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时间尚早。今天是周末,不需要去公司。我索性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卧室。
摸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才发现里面早已空荡荡,除了昨晚吃剩下的一碗饭,什么都没有了。转身回房间,打算拿上钱包下楼去买几瓶啤酒,却忽然意识到这个时间点,楼下超市已经关门了。
没有啤酒,那就抽根烟吧。拿上床头柜上的烟盒,推开落地窗,跨出阳台。点上一根烟,眺望着对面的江面。
昏黄的路灯下,这座城市安静得像熟睡的小孩。不哭不闹,乖巧得惹人怜爱。江面上倒映着路边的树影和灯影,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安详。
而此时的我,内心却荒凉无比。似有万千藤蔓疯长,遮掩了阳光的渗入,徒留一片黑暗。
空洞,漆黑,又荒芜。
初识木子,是在大学。
彼时,我是被学校安排去迎新的大二学长。她是刚踏进象牙塔,初来乍到的小学妹。
我们见面时的场景很搞笑。学校大门门口,我举着迎新牌子站在大树下,她拖着一个比本人还大的行李箱,肩上还背着一个黑色小包。
当时是九月份吧,秋老虎的威气甚是逼人。她满头大汗,一手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手拖着行李箱走到我眼前。
“那个,我想问一下xx系302报告厅怎么走?”把箱子立在脚边,她用右手遮挡太阳光线,左手则从背后的黑色小包里拿出一张学校的示意图向我问路。
看到她低头的那瞬间,汗珠滴滴顺着她细白的皮肤滑下。下意识地,我便拉过她的箱子,跟她说:“我正好要去那里,跟我走吧。”
其实我并不顺路,也没有要去那里。我还要再等到一批新生,然后再带他们去报告厅报道。但太阳太毒了,晒得人昏昏欲睡,口又渴。关键是我心里不想让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学妹遭日光的荼毒。
“诶,你是学长吗?这样走掉没问题吗?”走到食堂附近,一路上都没和我开口说话的人却突然问我。
“没事的,还有那么多人在呢。”我让她停下来等我一会,然后自己跑去食堂买水。
她接过水,和我道谢。她表现得落落大方,丝毫不扭捏。这样的女生,我打心底里欣赏。
带她到报告厅后,我便离去。她再次跟我道谢,笑着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她拖着箱子低头走进会议室的背影,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在我脑海浮现。弓着背,低着头,脚步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活脱脱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后来,我们在一起之后,我问她:“为什么我第一次表白,你就答应了呢?”
她眯着眼,回答我:“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若不是知道我是她的第一任男朋友,她这样说,我定会觉得她的感情经历很丰富。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直到我们分开很久之后,回忆起第一次向她告白时的场景,我总会不自觉想起林俊杰唱过的一首歌。
这首歌叫《醉赤壁》。里边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
说起告白,那是在认识木子的第二年。
那时候,我们已经走得很近了。我们都知道彼此对对方的心思,只是大家都难得的有默契,谁都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那时候,我在大四,她在大三。
我们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上课,但这并不妨碍早上没课的时间里,我们会一起在自习室里学习。
我有赖床的坏习惯。早上都是她先去自习室占位置。稍后我再拎着早餐去找她。我从大三到大四,她从大二到大三,这个习惯我们俩坚持了一整年。
风雨无阻,只要早上没课,我们俩就会到自习室去学习。想来那一年过得真是充实。大四第一学期的时候,我还拿了奖学金,且是一等奖。木子也一样,也是一等奖。
书上说最好的爱情,不是互相嫌弃,而是发现彼此的缺点,然后一起克服,一同进步。
和木子分开后,我见过身边各种分分合合的情侣。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羡慕过。他们分开后,我亦无幸灾乐祸。
因为爱情最好的样子,我也曾拥有过。同样的,爱情离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我也经历过。
我对木子的告白是谋划已久,但却在一个很特别的时候行动的。
那天我正发着烧躺在寝室里。迷迷糊糊间,木子拎着一个保温壶推门进来。室友都去上课了,那些不该让女孩子见到的东西,在木子给我打电话说她要来看我之前,我已经忍着难受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了。
“怎么样?有没有好些?”她把保温壶放在书桌上,然后坐到我床上,伸手摸我额头。
软乎乎的手掌贴在额头上,像极了小时候生病时妈妈怜爱的抚慰。
“我给你褒了汤,趁热喝。”她抽回手,起身去给我倒汤。
木子是北方人。为了给我煲汤,她没少下功夫。在寝室起火熬汤,不仅要防着宿管阿姨,还得担着被室友调侃的风险。
“我们在一起吧。”喝下木子递过来的汤,放下碗,我拉着她的手,跟她说。
其实我很紧张。本来身体里就像藏着火堆一样热得要爆炸了,在开口后,脸上也几乎要烧起来了。
“好。我愿意。”把白皙的双手覆在我手心,木子点头答应。
没有鲜花,没有香槟,没有灯光,连欢呼声和起哄声都没有。只有一声恳求,木子便成了我女朋友。
不后悔吗?我问。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答。
时至今日,对这段感情,我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给木子一个像样的告白仪式。一个终生难忘的,刻骨铭心的告白。
然而,我欠她的又何止这个。
毕业后,我去了北京。木子则留在山东。
毕业后的第一年,是我最忙碌的一年。在那个大多数人都向往的皇城根下,每天朝九晚五,为了工作和生计奔波。
最困难的时候,我用兜里仅剩的五块钱买了一桶泡面,蹲在天桥下边吃边抹眼泪。当然,这些木子都不知道。
我在北京工作的第二年,木子也毕业了。她放弃了考研,提前跨出象牙塔,走进社会。
她没有来北京,依然在山东。
在那之后的两三年里,我们总共就见过十五次面。抽屉里的飞机票或火车票票根,清晰又残忍地冷眼旁观着我们这场相距四百多公里的异地恋。
那时候,我们都忙着自己的工作。不再像以前在学校那样去自习室霸位学习,也不再互相分享彼此见到或遇到的那些人与事。甚至连说好的一周一次的视频聊天都在慢慢减少次数。
她在工作上或生活中遇到难题时,我无法及时出现在她身边。我在工作上取得成功时,她正忙着图纸和文案的设计,无暇和我一起欢呼庆祝。
每晚下班后一个人走在路上,看着身前身后手牵手,肩并肩的情侣,心里都说不出的羡慕与压抑。
我想,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木子应该也会像我这样。欢喜忧愁无从分享,喜怒哀乐无从诉说。
于是,渐行渐远。于是,殊途陌路,分道扬镳。
分手是木子提出来的。
那晚我们视频快结束时,她停顿了一阵,说:“我们就这样吧。”
她说我累了,我想你也累了。她说为了不耽误彼此,为了不再这样互相拖着,我们就这样吧。
说完,她先关掉了视频。看着屏幕上漆黑的一片,我心里竟没有多少愤怒或难过。也许我自己在潜意识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分开后,我们依然还有联系。但联系的时间不多,有时候是一个月一次微信聊天,有时候是几个月才一次问候。
她没有拉黑我,我也没有删掉她。只是我们各自发的朋友圈,双方都减少了点赞的次数。甚至渐渐的,她更新动态的次数都比从前少了。几个月下来,相册里只有寥寥几条关于工作宣传的消息。
有一次无意间在夜里刷到她更新的动态:离开你之后才发现世事险阻,好在我已经足够强大。
时间是凌晨十二点三十分。
以前在学校,这个点,我早已把她哄入睡了。但现在,她仍然在为工作的事殚精竭虑。
右手在点赞与评论之间徘徊不定,最终还是收回手,退出微信,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有人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想照顾一生的那个人。
其实不尽然。在你有能力的时候,那个想要呵护一生的人却离你而去,这又何尝不令人唏嘘不已。
不管是错过还是过错,我们都没错。我们都很好,只是彼此不适合罢了。
不知不觉已在阳台站了几个小时。
天要亮了,在离我几百公里之外的城市,曾与我真心相爱过的姑娘,应该要起床去赶早班车到公司上班了。
惟愿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她也能如向日葵般迎着朝阳倔强生长。希望她每天早上都能赶上第一躺早班车,然后每晚下班后都不会错过最后一趟末班车。
希望不久的将来,她能遇到一个比我更好,可以常伴她左右的人。
托清风明月寄去我的祝福与挂念。只是别告诉她,我还想她。